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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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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小路不愧是活了xxxx年的妖怪,年齡不詳,裝起少女來比桑寧還少女,雖然他豐富的人生閱歷不要浪費在這種奇怪的地方也許更好些。

他一路驚恐忐忑的抓著華玉盞的衣袖,滿臉都寫著“人家好怕”四個大字。

華玉盞每次看到他用桑寧的臉做出那種表情,就只能掰著手指頭默默數數來壓住一拳打在桑寧臉上的沖動。

最讓人抓狂的是華玉龍這個世上現存妖怪中年紀最老的居然也跟著湊熱鬧,他走著走著就一臉可憐兮兮的問,“我,可不可以先回去啊……,”

得虧不等華玉盞做出反應宮本已經開了口,“不行,按規矩我一個人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不能隨便對桑先生出手,除非華先生在場跟我一起作證。”

這回換華玉龍乖乖“哦”了一聲,沒精打采的跟著繼續往前走。

曲小路跟華玉龍算不上熟,充其量不過就是個點頭之交,可是這會兒人家是少女,少女當然要溫柔善良體貼,於是她關懷的問:“華先生你哪裏不舒服嗎?臉色好像不太好?”

臉色不好這種話本來也就是聊表關懷隨口一說,只是一說出口卻覺得好像真的不怎麽好的樣子……

華玉龍揉了揉鼻子,勉強笑一下,“沒什麽,就是這裏總有股味道……”

這時一聲淒厲的慘叫打斷了他們,頓時就聽有人發現了他們在大喊著:“救命啊!快來救救我們!”

他們看到一旁一樓的窗戶上探出一個人來,他只有上半身探了出來,似乎因為這扇窗戶是上下拉啟的,常年不開導致窗戶已經卡住了,他也就被卡在那裏驚慌的大叫。

“求求你們快來救命!我們要被殺了!!華助教!救命啊華助教!!”這時候他從這幾個人裏認出華玉盞來,誰讓華玉盞在東大名氣那麽大。被學生指名道姓的揪出來他也不好視而不見了,不過終究還是宮本快他一步趕過去,試著擡了擡那扇落滿灰塵的窗想把學生拉出來。

學生一邊掙紮一邊快速的說,“我們還有幾個人躲在裏面,手機都打不通我逃出來找人,快報警,再遲他們就要被殺了——”

窗戶松動,宮本拉著學生的胳膊往外一拽,然而卻只拽出半截身子,他的腰部以下都已經沒有了,腸子長長的拖在窗戶裏……

宮本微楞,曲小路也忍不住吸了口氣愕然的盯著,忘記了保持少女姿態。華玉盞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華玉龍卻臉色微白,捂著鼻子退到了他身後。

華玉盞細長眉目斜眼瞄他一眼,“你多久沒吃東西了?”

——他說的當然不是飯菜,華玉龍是龍骨妖啊,他本該是以吃人為生的。千年前玉盞第一次帶著月見在桑寧找到那璍時,不就是因為那些“食物”不怎麽合口味不想再吃太多人,所以那璍自己跑到了桑園住下,借著桑園壓制妖氣也就減小了胃口。

後來雖然桑園不再,他倒也找到些別的辦法抑制胃口,只偶爾以血漿果腹。否則一個吃人的妖怪,妖管會也不會容他於世。

華玉盞終於明白華玉龍之前說這裏有某種味道指的是什麽,那是血腥味。

雖然之前的兩具屍體都莫名消失不見,飄蕩在校園裏的血腥味兒卻沒有散去。而剛剛拖出來的這半截人體也伴隨著大量的血腥氣一起湧出來——華玉龍的確有段時間沒吃“東西”了,聞到這樣的味道難免有些不適。

那學生被宮本抱著拖出來,一開始並無所覺,待發現自己下半身已經不見,只來得及驚恐淒厲的喊了兩聲,人就斷了氣。

宮本沈默的把他放在地上,下一刻他就如之前的兩具屍體一樣憑空消失不見。

“這個陣沒了陣眼已經失控了,看來桑正信正在把錯層空間從現實抽離出去,一旦有人死去屍體就會被帶進另一邊,他這是想要毀滅證據。”

宮本擰著眉頭,沈聲說,“我們去救那幾個學生吧。”

沒有親眼是一回事,然而見了這個出來求救的男生的慘狀,心理上受到了這樣的沖擊,他怎麽能放著明知道可能還有救的人不管。

華玉盞也沒有反對,可能是因為那男生認出他來喊的那一聲“華助教”,雖然不是他的學生,可人類師生的關系就是這麽莫名的麻煩。

為了趕時間他們直接砸了玻璃,在男生的屍體消失之後窗臺上被拖出來的血跡也不見了,只留下空氣中濃濃的血腥氣。

踏進走廊就已經聽到了打砸木門的回聲,他們快速的跑過去,看到幾個女生跟校園裏見到過的那個一樣,瞳孔縮小透著狂亂,正在拼命砸著走廊盡頭一扇通往合堂的門。其中一人手中甚至拿著不知從哪裏找出來的電鋸揮舞著,不時割傷了身邊其他女生,雙方卻都毫不自知。

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奔到走廊盡頭,那扇門已經被電鋸割得七零八落掉落下來。

幾個瘋狂的女生剛要蜂擁而入,卻有一個人影從裏面沖出來,身子一矮躲過揮舞的電鋸,手裏一根被折斷削尖的凳子腿兒戳穿了拿著電鋸的女生的腹部——

跑來的四人只看到穿身而過的木刺尖,卻沒有看到沖出來的人的臉。

拿著電鋸的女生雖然倒了下去,其他人卻繼續撲上來,眼見那人是躲不過了,四人中速度最快的華玉盞一躍上去把人踹開,這才看到拿著沾滿血的凳子腿的,竟然是牧文心。

宮本也上前來把幾個發瘋的女生制住,屋裏還有三個受了傷的男生,也一臉驚恐蒼白,直到此時見到有人來才稍稍松了一口氣跌坐在地上。

華玉盞微微蹙眉冷眼瞄一眼牧文心,這時本來一臉鎮定眉頭都不皺一下就用木凳腿刺穿一個人的她卻似乎一楞,再低頭看看自己手裏紅得刺眼的凳子腿,整個人的臉刷的一下子變得煞白,慌忙把凳腿扔開,一臉不可置信的驚慌失措——

這不是能裝出來的,她那煞白的臉色驚恐著往後退縮著像是想要離那具屍體遠一點——“我,我殺了人了……?”

三個男生也神情覆雜的看了她一眼,在這種情況下,要自保也是沒辦法的事,何況他們三個大男生還要靠她一個女孩子沖上去,心裏難免愧疚。可是終究這是殺人,他們心裏也不知要怎麽過去這道坎。

曲小路走到牧文心面前看看她,“你……還好吧?”

“桑,桑寧……”牧文心似乎回了回神,六神無主的抓住曲小路,“怎麽辦,我殺人了……我這輩子是不是毀了!?”

曲小路沒法對她解釋自己不是桑寧的事,也幹脆不打算說明,順勢握住她的手摟住肩安慰的拍拍,“不是你的錯,她們已經不是正常人了,你只是自衛而已。而且沒人會知道的,這裏誰都不會說出去,你的人生還好好的。”

他說著向三個男生瞪了一眼,那三個男生這才回過神,“對對,我們誰都不會說出去!”

牧文心剛想說就算他們不說,可是那具屍體——一轉頭,哪兒還有什麽屍體?

他們這一路下來也算是九死一生,各種詭異的狀況也見了不少,不知其中緣由,還當是這裏變成了一個會吃人的學校。

宮本看了看他們,總不能一直帶著他們,又不能就這麽放著不管。

想要找人先送他們出去——華玉盞肯定不會幹,連問都不用問了。他也不會讓曲小路帶走桑寧的身體離開他的視線,那剩下的人只有……

目光剛落向華玉龍,他二話不說,“我帶他們出去!”

——他自己早就想跑了吧。

只是現在有學生需要他護送,他自身又有正當理由需要離開這片血腥地,作證什麽的,也只能作罷了。

三個男生都受了傷,互相攙扶著準備跟華玉龍一起走。牧文心不自覺的抓緊了“桑寧”的手,“——你不跟我們一起出去嗎?”

曲小路對她笑笑,帶出那麽幾分固有的溫潤,“嗯,我還有事要辦,你先出去,我沒事的不用擔心。”

牧文心的目光有那麽一瞬間恍惚而又擔憂,也只是一瞬,她慢慢放開“桑寧”的手,“那,你一定要小心……”

“嗯,放心吧。”

曲小路不以為意,又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跟緊華玉龍。轉身回來只是不經心的對華玉盞笑道:“她跟桑寧感情還真好。”

華玉盞眉毛微挑,側目掃一眼牧文心的背影——

——是有點太好了。

剛剛門被破開的那一瞬間,牧文心沖出來刺穿別人身體時那幹脆利落的動作,是一個普通女生會有的嗎?

學校都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她還能夠存活下來,總覺得不是巧合……

只是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華玉盞看向宮本,“現在可以走了吧?”

宮本點頭,再起羅盤,只是這一次他們走出來剛找好血線的方向,華玉盞卻突然說:“我知道在哪裏了。”

這個方向所指的,正是文物展廳的所在。

他們從這裏看過去,已經能夠看到文物展廳大樓的樓頂。只是這一次即使宮本這個與攝魂陣無關的外人都已經能夠看到,展廳大樓頂上那陰沈濃黑的向外擴散著,正緩緩流動的漩渦。

——為什麽他突然可以看見了?

宮本看向四周,到剛剛為止他都只能看到的空蕩校園,此時卻漫布著濃黑的霧氣,像是源源不斷的生出,又聚集向展廳大樓,被抽向樓頂,形成了傘狀的漩渦。

……他明白了。

漩渦不是循環的,而是單向的。越接近中心,也就等於靠近了另一個空間的入口。

他們快步向展廳跑去,在展廳外就看見背對他們站在展覽盡頭那面鏡子前的桑正信。

華玉盞正要推門沖進去,宮本突然伸手攔住他,他冷眼一瞥,“怎麽,到現在還要攔我?”

“不,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們還不知道他把桑寧關在哪裏,如果真的是隨身的什麽容器,貿然出手會傷到桑寧的魂魄。”

華玉盞“切”了一聲,什麽事被他一說就變得那麽麻煩,直接沖上去幹死,搜身,管他是什麽玩意兒打碎了了事!

雖然那才是他的風格,但華玉盞還是聽從了宮本的勸阻。

於是宮本帶頭推門進去,進屋的一瞬間羅盤中的血線就突然散開,滲入了灰中。他側目給華玉盞遞個眼神——果然是在這裏。

“桑先生,我是天道署的幹事宮本。”

鏡子前的桑正信轉過身來,客氣一笑,“我聽說過你,天道署最年輕有為的天師宮本。”

此時此刻就算宮本也沒有心思應付那些恭維的客氣話,他目光掃一眼展廳,又落在桑正信身旁的銅鏡上——明眼人一看也就知道這裏面的貓膩。

“桑先生可否解釋一下這裏是什麽情況?”

“哎呀,這嘛……”桑正信也裝模作樣的環視一眼,“我也是剛剛才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勁,這個展覽的所有者是收藏家古珧,不然你們去問問他?”

他會把事情推給古珧是他們早就料到的,如今宮本又哪裏會理會這些太極,他盯著那面銅鏡看了看,微微蹙起眉頭——

鏡子裏是空的。

只要看一眼這裏的布局,就知道這個陣是以眼前這面銅鏡為中心,獲取的所有魂魄都應該聚集在鏡子裏,但現在很明顯他從鏡子上什麽也看不到。

桑正信此時的目光倒是饒有興致的看了曲小路幾眼,他倒還真不知道他們身邊有這樣一個人,也就不知道附身在桑寧身上的人是誰。不過那具皮囊子怎麽樣,他也不關心,想來只是妖管會從哪裏找來幫忙的吧。

“那麽廢話已經說完了嗎?”

華玉盞耐心用盡,任他們再扯上半天恐怕也只是些官腔太極,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好說的,難道指望他主動認罪,把桑寧的魂魄交出來嗎?

他二話不說就直接動手,這一次連曲小路也一並聯手,與他左右夾擊襲向桑正信。

宮本見事已至此也沒法再阻攔了,索性仔細觀察這裏的布局想試著破解,一看之下卻頓時心驚,向兩個人大聲喊:“不要破壞這裏的陣法布局!”

人都動起手來了,哪有不磕碰的道理。

聽到他這麽喊,華玉盞和曲小路剛要稍做留神,這一分心卻見桑正信也不還手只是往銅鏡後面退了一步,兩人的身影映在銅鏡裏,頓時就像被反彈一樣,被自己的攻擊給彈了回來,摔在兩側撞倒了兩排展架。

“桑寧!”

華玉盞起身下意識就看向曲小路——他關心的當然不是曲小路,而是他使用的桑寧的身體。

“哎哎我沒事——”曲小路也一咕嚕爬起來,小心避過地上的古董碎片。

宮本的臉黑了黑,可終究還是那句——事已至此。

桑正信悠哉的站在銅鏡後面,笑著說:“下手這麽狠,就不怕殺了我,就找不到桑寧了嗎?”

華玉盞當即回應,“殺了你,還有找不到桑寧的道理嗎?”

他沒有立刻再出手,只怕再出手也會被鏡子反彈,這個小人居然就這麽躲在鏡子後面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幹脆先打碎鏡子再說!

華玉盞剛要再近前,發覺他的意圖,宮本頓時又喊:“千萬不能再打碎銅鏡!”

華玉盞身子一頓生生收住,轉頭橫眉冷瞥——你特麽在逗我?

“真的不可以!打碎了銅鏡我們就回不去了!”

——回?回哪兒?

宮本來不及細說,只能簡單快速的說道:“我們現在不在現實,在另外一邊的空間裏!那面銅鏡是跟現實唯一的連接!”

被宮本提點他們這時才發現,展廳的落地窗外根本不是白天空蕩的校園,而是不昏不晨辨不清天色,到處都彌漫著黑色的濃霧。

桑正信輕笑一聲,“華玉盞,我們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千年前你還是妖界大盜時就跟周天師聯手跟我鬥過一場,那時你們都只能落荒而逃,怎麽現在妖力折損,倒這麽有自信能殺了我了?”

他笑,華玉盞比他還會笑,細眉鳳目慢慢都是嘲諷——“別光只會說別人,難道你就以為自己還是當年那個妖天師?你一日變不回妖天師,就只是個會點法術的人類。會法術的人類我們這兒也有,而且我、們、人、多!”

——尼瑪,誰跟你拼人頭,靠人數多少來分勝負果然是對術師最大的侮辱。華玉盞你丫拉得一手好嘲諷。

桑正信只默默笑了一下,很有氣度的沒有跟他對噴,“我很遺憾,恐怕你的人數優勢很快就要不起作用了。你們以為進了這裏,憑你們三個還能出去嗎?或許你們應該祈禱世上還有沒有第二個周天師能幫天道署對付妖天師了。”

桑正信說著身影就在變淡,像是要消失在空氣裏——曲小路用盡全力撲過去,“別走!”

那一刻他的確抓住了桑正信,可惜他從半空撲過去甚至還沒有站穩,桑正信就冷冷的反捏住他的手腕一扭又一揚,就把曲小路又扔了出去撞倒另一排展架,隨即人已經消失不見。

華玉盞兩步跨到曲小路身旁扶起來,快速查看了桑寧的手有沒有被扭壞,劈頭就罵過來——“你往上撲什麽!?桑寧這小身子板兒是你這麽折騰的嗎?”

曲小路齜牙咧嘴的揉著手腕,“我不想辦法碰到他,能找到桑寧嗎?”

這家夥是個魅。

華玉盞也就不罵了,“找到了嗎?”

“找到了。所以我們是不是先趕緊想辦法出去?”

曲小路看起來半點也不想耽誤的樣子,直接看向宮本——宮本黑著臉看一眼被破壞的展廳,開口說:“這個展廳就是兩個空間的交接口,那些古物都是特別挑選的,用它們的排列不禁構成了攝魂陣的陣眼,同時也撐開了現實通往另一邊的通道。可是布局被破壞時,這個通道就撐不住了,我們出於交接口上,算是運氣不好,被關在另一邊。但是桑正信可以不受限制的自由出入兩邊,這足以證明他才是布陣人。可惜看起來他是打算把我們跟外面那些屍體一樣扔在這個廢棄的空間裏,就可以毀屍滅跡死無對證,也沒人能洩露出去了。”

——落地窗外的校園裏,不昏不晨,黑霧彌漫,讓人無法忽視的,是黑霧中滿地的血泊和累累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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